■豐家雷
時隔多年,偶然機會我又重讀了上個世紀的短篇小說《華威先生》,這是我國著名作家張天翼先生在1938年發表的。這篇諷刺小說很有意思,至今仍然有常讀常新、常悟常進的感覺,小說的主人公叫華威先生,在今天的社會中仿佛還有他的影子。
華威先生是一個抗戰時期國民黨文化官僚的典型形象,虛偽庸俗,極其淺薄卻又自命不凡。在全國人民抗日熱情高漲之時,他也跟風趕時髦,把自己打扮成一個抗戰積極分子,他一邊訴說著自己“不怕吃苦”,一邊卻不停地叫喊著“忙”,時時處處裝著很忙的樣子,什么事都要蜻蜓點水地“插上一杠子”,但實際上他“什么具體的抗戰工作都不干”。他的“忙”純屬是裝出來的,煞有介事地到處參加一個個活動,裝模作樣地講上幾句毫無用處又“永遠正確”的廢話,然后就是追風趕月地忙于“不是別人請他吃飯,就是他請別人吃飯”了。
如今你我周圍還有不少“華威先生”的身影?,F代社會,知識與技術都在不斷更新迭代,快節奏已成為生活的主基調,來去匆匆是社會的常態。應該承認的是,有的人是真忙,忙的是正事、好事、善事,忙的有成效,忙的有意義,忙的有條不紊,這種人的忙是社會的正能量,是向上向善向好的“生力軍”。但有些人就不一樣了,盡管看起來整天東跑西顛,上躥下跳,老是處于亢奮狀態,實質上卻東一榔頭西一棒槌,沉不下心來,像那位“華威先生”一樣暢游在人歡馬叫的熱鬧場面上,沉浸于“表演”之中難以自拔,顯得很“忙”,其實忙而無序、忙而無效、忙而無功、為忙而忙,甚至陷入了越忙越亂、越亂越忙的陷阱。今天走東家,明天串西家,看上去火燒猴屁股,好似整天忙的要命,累的要死,其實回頭一看,一地雞毛,兩眼空空。這種人如果不立即改正,恐怕對社會、對個人來說,都是一種極大危害。
平庸的人連平庸的方式往往都是一致的。
這種人計劃性差。他們對一個時期的工作、學習、生活沒有明晰的目標,沒有合理的安排,做事不分主次,張弛無度,沒有章法,不懂取舍,不知進退,遇到什么事就應付什么事,心中缺乏定力。疲于“救火”,疏于“防火”。無聊的事項占據了主要精力,而重要的事,關鍵的事,牽動全局的事,特別是防患于未然的事,反而被忽視。事前沒準備,做事無重點,沒有沉淀思考的過程,什么都是半生不熟,得過且過,如隨風飄起的蒲公英,飄到哪里算哪里,“哪里黑了哪里住”。
這種人缺少時間統籌觀念。大好的時光沒有安排到最重要的事情上。如同無頭蒼蠅,一會兒干點兒這,一會兒忙點兒那,亂飛亂撞,六神無主。時間碎片化,“白天沿街喝茶,夜里點燈剝麻”。老是想在領導和眾人面前表現出勤奮敬業的形象,于是就裝“忙”,無事忙。習慣于簡單的問題復雜化,低水平地重復做著膚淺的表面文章,明明一個電話就能解決的小事情,非得要加班熬夜,洋洋灑灑地寫文章,一本正經地開大會。把一件平平常常的事分成若干項,每項都拉長、加粗、增加程序,“雞毛”變成了“令箭”,小問題就成了大事情,工作就拖延到了八小時之外。實質上,這種表面上光鮮亮麗的“忙”是無效的“勤奮”,辛辛苦苦地做無用功,并沒有實現自我積累、自我提升,白白浪費了時間,毫無價值,只會給社會添亂找麻煩,給自己增加無謂的負擔,甚至還損害了身體健康。很多時候,文山會海就是這樣造成的。
這種人還極要“面子”。喜歡風頭浪尖的感覺,什么場合都想成為“主角”,什么事情都要摻合,什么時候都少不了他。到處胡吹亂嗙、夸夸其談、嘩眾取寵,整日里做著驚艷崛起的美夢。表面上人緣好、名氣大,看似個熱心腸的“雜家”,不論什么方面,天文地理、人文歷史、自然科學、宗教藝術乃至明星八卦,涉獵領域沒有邊界,說什么都“明白”,好像沒有他不知道的,莫名其妙地過度自信,自我感覺良好,到處湊熱鬧、蹭熱度,刷存在感。殊不知人的精力、時間是有限的,這種大雜燴似的所謂一知半解的“知識”,其實就是為填補“空虛”而裝點門面的“繡花枕頭”。到頭來,面子重于里子,形式大于內容,專業知識沒有增長,本職業務沒有提升,水平能力只是原地踏步走。純屬“死要面子活受罪”。這種除了業務不精不專,其余都“懂”的人,是不具備核心競爭力的,遲早是會被邊緣化的。
“忙”這個字很有意思,拆分開就是“心”和“亡”,“心亡為忙”。一旦心亂了,就很容易陷入“盲目”,盲目再加上忙碌就會身心俱疲,勞而無功,就是碌碌無為。這樣的“忙”,導致把本來干很有意義事業的主人,變成了碎事、瑣事、爛事的奴隸。
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往往是在不知不覺中拉開的。
(作者系濟寧市國資委黨委書記、主任)